北京哪里可以能治疗好白癜风 http://www.xftobacco.com/m/
如果我们借由段奕宏凝视时间本身,可以看到一个在十几岁时拼命想要外面的世界认可的少年,在漫长岁月中经历许许多多拥有和失去之后,在人过不惑之后,没有变得油腻,没有好为人师,也没有说着时下流行的句子去取悦和迎合什么,他选择了答案的另外一种:走出少年时代的牛角尖,用更开阔的心境去看待生命中的一切,在人到中年之后,成为一个更自由的人。
文|卢美慧
编辑|楚明
摄影|高远
制片|焦晨
视频制作|小满视频
1
整个年,段奕宏经历的最大热闹是参加一场年度人物盛典,这场流动的盛宴向外界展示了这个时代名利场的光怪陆离和熙攘景貌。段奕宏和梁朝伟随《猎狐行动》剧组受邀其中。采访环节,主持人拉着梁朝伟问有没有当下比较熟悉的流量艺人,梁朝伟问,「什么是『流浪艺人』?」—这种场面对早把风景都看透的梁朝伟实在是小意思,最后他指着从身边经过的段奕宏给了个四两拨千斤的回答,「流浪艺人,他算吗?」
众人围观盛宴的热闹,也热衷给舞台上的宾客们分门别类。大家刻薄一类人,刻薄风水轮流转的规则之下,娱乐圈那些心照不宣的你方唱罢我登场。大家也宽容另一类人,带着皱纹甚至些许疲惫感出现的梁朝伟和段奕宏都被归入此类。大家饶有兴致地观摩他们的眼神和皱纹,在不可避免的一番比较之后纷纷感慨天分的玄妙和时间的神奇。
回到段奕宏本人,人生行到此处,外界的喧嚣已经很难真正影响到他。众人眼中的盛宴到了他这里只是需要做出配合的一件工作。段奕宏是《人物》的老朋友,两年前的那次采访中,他跟我们分享了很多人生中的紧张时刻,那是在时间的河流中央,一个新疆伊犁的少年被梦想牵引着披荆斩棘最终被外面的世界认可的故事。
很多人都能在段奕宏早期的人生故事中看到同样在少年时代不快乐的自己。20多年前的新疆,一个工人家庭的孩子,突然不合时宜地有了当一个演员的远大梦想,等待他的是一条荆棘密布的道路:周围人的不解,与父亲旷日持久的战争,交通不发达的年代里伊犁和北京之间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火车,第一次到北京的欣喜和紧张,第一次考中戏落榜后的失落和不服,中戏几年那种偏远之地的孩子挥之不去的自卑,又因为这份自卑而衍生出的长久的紧绷和偏执。
一个小小的注脚是,当初为了学表演,段奕宏在17岁的时候才开始练习劈叉,没有根基,没有协助,要生生让在一起粘连了十几年的肌肉和筋膜分开,让坚硬变得柔软。他的顽固最终打动了命运,也打动了后来听到这个故事的很多人。这甚至与演员的行业无关,打动人们的是一个曾经除了热情一无所有的少年,在漫长岁月中对自己梦想的持续虔诚,这份虔诚伴随着汗水和眼泪、撕裂和疼痛、自卑和自尊、挣扎和远离而生根发芽,伴随着段奕宏从十几岁到四十几岁,命运也最终给予了他这份虔诚慷慨的回声,最终他遇到了袁朗和龙文章,遇到了马路和伊谷春。几年前,他站在舞台上幽幽说出「愿意为戏为奴」几个字的时候,大家感动之余,也不会觉得多么意外。
段奕宏身上那种愚钝的认真一度让他的人生故事充满张力,他不是梁朝伟那种天赋型的演员,命运选中梁朝伟只是眨了一下眼睛,段奕宏获得命运的垂青却走过了漫漫长途。他也不像梁朝伟一样生逢其时地赶上了一个电影史上也许不复再现的黄金时代,时间冲刷他,塑造他,让大家忍不住好奇,段奕宏的故事下集,会是什么样子呢?
梁朝伟和段奕宏图源网络
2
如果不单纯把梁朝伟所说的「流浪艺人」当作玩笑,过去两年,段奕宏比以往更加密集地去到了世界各个角落。他在冰岛的荒原上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穿着单衣在冰川下面被强风穿透;也去了澳大利亚唯一的岛州塔斯马尼亚,在人迹罕至的道路尽头记取了一段雾中风景;还有地中海中心的国度马耳他,古老的街巷到处是时间的痕迹,他在一家老作坊里看当地匠人做玻璃,有那么一些瞬间感慨起了人类世界中永恒的美与脆弱。
但最重要的一次是去年7月,段奕宏回了一次新疆,他觉得时间实在是玄妙,虽然生于斯长于斯,但他竟是在跨过不惑之年后,才惊觉自己的家乡是那么美丽。「我都没曾真正见过它,有这种感觉,我都没曾零距离接触过它。故乡的很多地方,我都不曾去走过,很多时候都是一种道听途说,是别人眼中的故乡,是别人眼中的山水,风土人情。那时候就一门心思地『考学考学考学』,奔着那个理想,所谓的理想彼岸,梦想,加油加油。」
时间跟段奕宏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成长于广袤的天地之间,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却成了一个一门心思钻牛角尖的人。新疆的旅程最终浓缩为一则名为《归去来兮》的纪录片,段奕宏走了新疆的很多地方,这些地方很多20年前就走过。站在伊犁著名的果子沟景区一处高地之上,段奕宏指着山谷深处隐约可见的一条土路,很久之前他就是沿着那条土路坚定地去到外面的世界,那时候段奕宏兜里老是揣着一包烟,守在司机旁边「伺候着」。他是个脸皮很薄的人,这么谄媚的目的,是为了省几十块车票钱。
在那趟旅行当中,段奕宏发现自己其实对家乡一无所知。那些山川与河流吸引世界各地的游客涌向那里,但对段奕宏来说,少年时,那是拼命要逃离的地方,工作后,那是过年过节要落脚的地点。那片土地的壮阔与深邃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他刻意忽略了。「人在前进或者说你在使劲地奔波的时候,可能会忽略掉很多很多,我们很容易习惯于这样的一个抉择,习惯于这样的一个熟视无睹吧。」
习惯了段奕宏银幕角色的观众一定会为纪录片中的那个他感到陌生。人们熟悉《恋爱的犀牛》中为爱痴狂的马路,也熟悉《我的团长我的团》中疯癫的妖孽龙文章,段奕宏擅长诠释那些跟他一样习惯钻牛角尖的人物,紧绷到彷佛下一秒就会断掉,执迷不悔得让看的人都忍不住心疼。
但在那则纪录片里,段奕宏完完全全松弛了下来,他陪妈妈遛弯儿,参加老友的聚会,喝到位了以后站在故乡的亲友中间翩翩跳起了新疆的舞蹈—这是时间带给他的变化。两年前我们采访了他的许多同学、朋友和合作伙伴,大家不约而同提到的一个细节是,很长一段时间,老段几乎不怎么参加饭局,社交很少,喝酒喝飘了?那不可能。
段奕宏回到家乡拍纪录片图源微博
3
这两年,段奕宏会在半夜惊醒,充满惊悸地给妈妈或姐姐打电话。
「家里怎么样?做梦梦到不好的事给吓醒了。」少年时代的梦境成了现实,如今的段奕宏可以很自由地出现在世界的任何地方。但跟一门心思想冲破结界的少年时代相比,走过很多的路,看过很多的人,这个年纪的段奕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明白了故乡和家人的意义。
两年前《人物》那次采访之前不久,段奕宏的父亲因病去世。那时候,他跟父亲的战争早已结束。岁月把父亲变成了一个和善和天真的老人,像所有的父亲母亲一样,为儿子取得的一切成就自豪。
但在段奕宏的少年时代,父亲永远以一个反对者的姿态出现,本分一生的他怕自己的小儿子被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耽搁,曾用无数的责骂和高高扬起的藤条阻挠儿子滚烫的白日梦。这场父子之间的战争最终以段奕宏的全面胜利结束,在人生的前半截,父亲和故乡一起,是段奕宏拼命想要逃离的部分,他不想走进上天已经为自己预设好的命运,父亲的管束、外面世界的吸引、以及十几岁少年旺盛的虚荣心不断折磨着他,他一定要逃。
父亲的突然离世让段奕宏仔细思索一番这场漫长逃离的意义,人生再重来一千次,他依然还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只是如果真的能重来一次的话,逃的时候,自己能不能从容一些,能看看四下的风景,看看身边的人?
去年回乡途中,段奕宏随身带着一本书,前南斯拉夫导演埃米尔·库斯图里卡的自传《我身在历史何处》。在这本书里,天马行空的库斯图里卡用他的幽默和哀伤讲述了他已经不复存在的祖国。这本书让段奕宏很感怀,一些思绪是以前不会有的,脚下的那片土地他忽视过、挣脱过,但自己最终成为今天的自己,好像家乡的每一片草原和每一条河流又都是答案。
所以如果我们借由段奕宏凝视时间本身,可以看到一个在十几岁时拼命想要外面的世界认可的少年,在漫长岁月中经历许许多多拥有和失去之后,在人过不惑之后,没有变得油腻,没有好为人师,也没有说着时下流行的句子去取悦和迎合什么,他选择了答案的另外一种:走出少年时代的牛角尖,用更开阔的心境去看待生命中的一切,在人到中年之后,成为一个更自由的人。
而更多关于时间的秘密,借着这次老友重逢,段奕宏也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谈故乡与他乡
我们会给未来留下来什么,不知道,
我们浑浑噩噩的。
《人物》:我们的人生由诸多时刻组成,如果选择你人生中的几个特别时刻,你的答案是?
段奕宏:哎呀,这个所谓的特别时刻无外乎就是,考上大学啊,毕业啊,留在北京啊,有个工作啊,第一部戏被人认可啊。
可是我不认为我的特别时刻仅仅是这几个人生经历的一个十字路口也好,关键性时刻也好。我们对一件事情的选择,无论是上这部戏或者是跟谁合作,无论是我们对家庭的选择或者是事业的选择,我们在时间的分配上,我们在生活方式分配上,我觉得都是有特殊的、特别的时刻。
我不认为你往上走或者往下走,或者是你如履薄冰地走,才是特别的时刻。我觉得很多时候可能不会因为一个结果的效应来倒推它的特别的价值在哪儿。很多时候是自己一些局限的认知给出了一些时刻特别的意义。不能说你后来成功了,之前那些就特别了。可能之前我是这样认为的,这些年我觉得我不那么认为。
《人物》:意义很多都是后来赋予的,然后每个时刻都可能是特别的。
段奕宏:是的,你看毕业20年之后我回到新疆,我对故乡的重新认识,或者说我才开始认识它。我觉得那一刻对我来说是很特别的。
人在前进或者说你在使劲奔波的时候,可能会忽略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看似好像跟这个结果、这个方向不太有关系的事情。我们很容易习惯于这样的抉择,习惯于这样的熟视无睹吧。
《人物》:意识到这个熟视无睹也需要时间?
段奕宏:它就像你有了生活感悟,甚至或者说有一段生活阅历,你对一些人和事、环境,你的感受力会大。
《人物》:大家能看到的是,老段的微博是越发越少了。是有意想躲避一种喧嚣么?
段奕宏:我越来越找不到去跟别人分享我的生活的动力了,我找不到。我对一些陌生人,我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