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冉杰
河面
发抖的风霍霍地嬉戏着流水河面,像一块冰冷的镜子看似光滑的表面,触摸不到沿河两岸的一脉芳菲四月的人间,开满了桃花的深红
苍天落下的一滴泪水打碎了明镜。粼粼波光动荡不安。叽叽喳喳的鸟声从桃花潭水里升起。风和雨很像一个怪物,狰狞在河面
河底
与光滑的河面,形成巨大的反差坑坑洼洼的河底,怪石嶙峋暗潮涌动。流动的水,摁住一河沙土河床,陈列着数不尽的残渣
来来往往的鱼,在水藻里挣扎穿透流水的光芒,像鳞片又像刀片,刮出粼粼的波光摇来摇去的水草,与沉默的怪石开始较量。水草挑起的争斗发生在人们熟睡的夜晚
河流
流淌的不一定是水,还有雨天游动在大街上的雨伞,以及撑伞人流动的血液
缺少向上的动力,平流又只能死水一潭。一样的伤感奔向同样的目标:往低处流一条河的形状汇聚在低谷向更低处流淌
手指伸向比我高的河流我的指尖发软,手臂膨胀手指指向低洼的河流我的指尖膨胀,手臂发软蓬松的头发,却像一把乱七八糟的水草,纹丝不动……
穿越达川的州河
巴山的夜雨,淅淅沥沥积攒巴人的力量,从大巴山汹涌而至远古的州河,流过记忆又像一条柔软的腰带。拴在我的腰上时刻触摸我跳动的脉搏
辽阔的州河,麦垛成了菜花的岛屿飞鸟掠过一丝起伏的波澜吞没了飞溅的浪花,最终汇入巴河记忆里流淌的是窄窄的州河窄小得如一块棱角分明的卵石童年的味道浸湿手掌心的血脉弹出的涟漪如刀削过的果皮沉入河底。河面弥漫的是陈皮的果香,以及残留的果汁
缓缓流淌的州河,从童年流过中年像一道闪电,从重叠的云层里崩出背负轻盈的落叶和沉重的沙粒冲破风的缠绕,雨的束缚穿越深邃的黑夜,把一条沟壑烙在光秃秃的额沿,稀疏的白发是站立在州河两岸的梨花远望而去,梨花树下的一位老人手执摇扇,漫不经心地把州河的涟漪扇成一双白蝴蝶的翅膀在梦里飞来飞去
我在柏条河等你
把春天的花揉成粉末,种在柏条河夏季一到,阳光就软了风狠狠地抽打柏条河两岸的柳条鸟的鸣声落在汹涌的波涛飞溅出雪白的浪花
我在柏条河等你,冬去春来听见花开的声音,摸不着你的一丝倩影。玉垒山的冬雪涨潮了柏条河,雪浪以凶猛之势冲刷芒城的历史,长满苔藓的石板压缩了季节的更替
夏季的柏条河,白浪翻滚活像一枚穿过都江堰的银针缝补白天和黑夜,分不清昼夜的我不分昼夜地等你,等你来数一数柏条河翻滚了几朵浪花,数一数一朵浪花埋藏了多少的泪水
达古冰川,并不遥远
黑水的水很低,低得看清你的脚趾并不遥远的达古冰川融化的冰漫过群山的倒影坠落的白云,沉入水底凝固成一块透明的冰体流动的河水发出汹涌的叫声像群鹰扇动的翅膀盘旋在沉睡的山峰山以神的姿势撑起一个古老民族的天空
黑水的山很高,山峰与天际的缝隙长出抒情的植被,轻柔的雾是倾倒的青稞酒,缠绵出虔诚的恩爱裸露的岩石,拉开高耸与低洼的落差丈量丰美与贫瘠的差距远望而去,阳光像一柄倒立的剑,发出凌厉的光芒从山上滚落的珍珠,洒满一河碎银,唯有一阵凉风削薄了今晚的夜色
这凉薄的夜空,挂出一把悬在头上的弯刀,明晃晃的月光收割不问东西南北的野草梦乡的河水正腐蚀不知岁月的冰雕黑水的冰川,沉淀在并不遥远的地方
松州之爱
应该说,一片山就是一页信纸一条岷江把群山装订成厚厚的情书低矮的植被、鲜花和野草演绎一场和平的奏章。太阳雨就成了宫殿的装饰
越过城墙的垛口,依稀听见刀箭敲响千年的战鼓声青砖瓦弥漫荣耀和屈辱的硝烟插满旗帜的山峰,风一样安静唐朝的陌刀成了今夜的字符
远去的背影,成为时光的记忆即使说一万遍:我爱你你依然只聆听白水江的涛声古松桥上的灯火,像列队的兵器等待雄鹰的检阅
这样的夜晚,无法安然入睡远古的爱情很沉重,压得我高反头疼辗转反侧,把千年的梦境碾得粉碎
坐在树梢听水
翻过多座山,转了多道弯就为了目睹一汪池水的色彩同样的雨水,同一条溪流给黄龙添了多种颜料
我坐在树梢,乖巧的松鼠在栈道寻找粮食。对面山坡的牦牛像一群小鸟,移动在绿色海洋干裂的树根宣泄而出的溪水蛇一样盘踞在碟盘般的海子里白辣辣的阳光洒下来。苏醒过来的蛇散发出斑斓的色彩,顺流弯曲蠕动野花野草的影子以最惊眩的方式色彩艳丽地闯入我的视野
我坐在悬崖的一棵树梢上乌云飘过后的光芒,像一枚银针缝补隐隐约约的光斑纵横交错的沟壑,吐出一排白浪落差不大,浪声却灌满双耳两峰之间,开满了水流的清香洗涤内心的浮尘,我也如一只鸬鹚弯垂下身体……
九寨沟的海子
那一朵白云,沉陷在两峰之间土地才疼痛地流出了泪水为了一句承诺,你把山的倒影荡漾在凉风的碧波。五彩池装满了九寨的春夏秋冬
长海不长,拉长了我与山的距离长满翠绿的山,一眼望不到头蹲在半腰上的寨子像卧在山涧里的海子阳光在珍珠滩撒播的珠子流动成一张水帘,白花花的幽梦在树荫下长成樱红的野果沉甸甸地垂挂在箭竹海边万千竹箭射落满天辰星跌落海底,成了被钙华的土石
深藏的童话,被湿润的风褶皱起一层层不同色彩的波纹犀牛和老虎直抒胸意,古老的爱情在深厚的海底,成了千年不腐的沉木张开的枝丫,搭起游鱼通往天堂的梯子
不干不净的河流
风把蛙声切成一片落叶柔软地从我眼前飘过列队排阵的灯光,像鸟的翅膀把黑夜扑楞成无数的洞穴洞穴流出的树影,幽灵一样晃动散步的人影,被风折腾得东张西望遥远的灯塔成了精神的支柱张开的手臂,企图拥抱隐现的山峦
河边的芦苇、野花、野草随蛙鸣此起彼伏,唯有那一条不干不净的河流,像死水一样沉寂。当然,看不见死水的微澜也看不见人流、树木、灯光的倒影,以及跳来跳去的青蛙更看不见翡翠的绿铜
其实,河水就在眼皮下流动夜。黑夜。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吞噬了水流声。漫步在河流深处嚣张的风拉长了黑夜。或许,脚步踩碎的梦屑,将长成一朵睡莲绿油油的,像一块铜镜吸收万丈光芒,成为白净的月亮
穿越杂草的河
高低不一的树枝撑起天空乌云凝成一团黑影云的缝隙间,挤出浅淡的白光散发出河流的姿势杂草丛生的树林,一只雪白的蝴蝶背负鸟云的鳞片,漫不经心飞来飞去
河流从杂草丛生穿越而过背负了太多的包袱河底托起千奇百怪的石块石头之间,布满了有棱有角的沙子流水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被折磨得只能光滑地从高往低
风很残酷,无情无义。把树屑枯草、残花统统抛给河流河面荡起的涟漪,该是流水痛苦的表情。偶尔飘来的清香是季节疼痛的痉挛
穿越杂草的河流,正如走过四季无常的我。满目流淌的白云寒霜、星星雨都在经年之后成了餐桌上的小碟,细嚼慢咽下去若干年的消化,成了打开毛孔的利器让血管形成由下而上自由流动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