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杰隐婚七年,他升了院长。
骨科女医生被传是他妻子,他不否认。
我数次升职被他阻拦,最脏最累的总让我顶上。
他和女医生同进同出,庆功宴上同喝一杯酒。
我在手术室里晕厥,心肺复苏和除颤仪都用上了。
同一时间,他和女医生衣衫不整的在被查酒驾。
黄金四分钟,我死里逃生。
医生问匆匆赶来的他:
「你是她的紧急联系人?」
我平静地回答:
「不是,我和他不熟。」
那天做手术的病人年纪很大,我从早上就开始跟了。
巡回护士病了,我是临时被抓来帮忙的。
从早上6点忙到晚上9点,只喝了一袋葡萄糖。
手术结束后,我拖着疲惫的双腿往外走。
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隐约看到同事们惊慌失色地朝我跑来。
我心里唯一的想法是,陈杰,这下瞒不住了。
「梁甜,梁甜,给她上除颤仪。」
他们呼喊着我的名字,心肺复苏后仍不见起色。
杜医生在喊:「陈院长电话打通了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是要联系陈杰的。
下午是院里一个参研项目的庆功宴。
也是骨科最年轻的女医生赵又琳的高光时刻。
头一次加入医药研究组就出了成绩,可不得庆功吗?
院里手头没手术的人都去了。
有人在一旁小声嘀咕:
「打不通,陈院长不接。」
「给赵医生打啊,这种时候了还避讳什么?两口子谁接不行?」
我一动不动的躺着,残存的意识却能感觉到苦涩。
当医院,碍于当时的制度不接受夫妻同科室。
我答应陈杰瞒下了我们的关系,没想到一瞒就是七年。
这一年多,他和赵又琳同进同出。
连去食堂都是挨着坐,有说有笑的。
连保洁阿姨都神秘地问我:
「听说陈院长早结婚了,是赵医生吧?」
他一次都没有否认过,任由谣言传得像真的。
进手术前我还看了一眼庆功宴的照片。
赵又琳笑容可掬地给他喂酒,他笑得眼角鱼尾纹都出来了。
平时他滴酒不沾的。
他说过,拿手术刀的人怎么能喝酒呢?
我的耳边仍是杜医生的呼喊:
「梁甜的紧急联系人呢?」
我兜里的电话不停地在震动。
屏幕上那两个字不断闪烁:
2
护士李若摸出我的手机接通,那边是陌生的声音:
「是陈杰的家属吗?我们这边是XX分区交警队。」
她迷惘地把电话递给杜医生:「交警说陈杰不配合测试酒驾。」
「哪个陈杰?陈院长?怎么打梁甜这了?」
或许是看清了屏幕上的那两个字。
周围一下子静谧得可怕。
交警的声音很清晰:
「人现在都在队里,家属来一趟吧。」
杜医生欲言又止:
「来不了,她心梗正在抢救。」
那头也沉默了,许久后说了几句撂了电话。
黄金四分钟,我被同事们拼尽全力抢救回来。
送入病房监测心跳,我的意识已经渐渐恢复。
李若垂下的一绺头发都在滴汗,按住我被角的手微微发抖:
「梁姐,你好好休息,今晚我守着你。」
我说不出话来,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离似的。
冰凉的液体在血管里穿梭,人是昏沉的。
听觉却在寂静的病房里异常灵敏。
听得清门外小护士们压低了的耳语:
「我朋友在交警队说,院长和女的在车里,衣服都没穿好……」
「是赵医生吧?听说庆功宴结束他俩一块走的。」
我眼角的泪滑落在枕头上,头一次希望自己听错了。
可是这一年多里,又何止这一次的失望呢?
我生日那天,陈杰直到深夜才回来。
满眼疲倦地放下一个锦盒:
「生日快乐。」
低头亲吻时,我看见了他耳侧粘着的假睫毛。
贴近的嘴唇都瞬间变得冰冷,我怔怔地出神。
院里只有赵又琳妆容精致,坐诊也踩着细高跟鞋。
她和我见过的医护都不同。
傲气又张扬,陈杰总夸她是院里的活招牌:
「看她那一脸的自信,哪个患者能不信任她呢?」
也难怪别人会猜测他们是夫妻,他从不吝于在人前偏袒她。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
离开他的念头在这一刻无比强烈。
3
陈杰是凌晨赶来的,门被他仓猝地推开。
身后是值班医生和护士们,还有赵又琳。
她穿着小香风的套裙,外面披着陈杰宽大的外套。
眼神疏离,遥遥地看着我。
陈杰满脸是汗,眉心紧蹙,身上的衬衫皱了。
他朝着我走过来时脚步有些不稳,眼神复杂。
我瞟了一眼就避开了,心底簌簌地只有落雪的声音。
像极了那年他走在雪地里,我沉默地跟在后面的样子。
这眼神我见过无数次,但到底不同了。
在医学院的那几年里我时常低血糖晕厥。
他从五楼飞奔来找我时,眼里满是担心和心疼。
同学周桐揶揄他:
「你学什么医啊,练短跑的吧你,这么快。」
后来同样的眼神我看到过。
陷入癔症的患者发疯误伤了赵又琳,他匆匆赶来就是这样的。
明明伤的是手臂,他却抱起人往诊疗室跑。
医院的护士们都在背后议论:
「没见院长这么慌张过。」
现在他也是慌张的,眼神从进门一直没离开过我。
可我已经分不清他是担心我,还是担心别的。
他俯身看着我:
「梁甜……」
我偏过头去,他呼吸里的淡淡酒气让我想吐。
杜医生从外面走进来,拿着脑部扫描的签字单:
「让一让。」
他看了一眼检测仪上的数据,然后平视着陈杰:
「你是她的紧急联系人?」
语调里带着一丝嘲弄。
这几年我一直是护士站出了名的那块砖。
哪里有用搬哪里。
干着最累最脏的活儿,升职的却都是其他人。
最近一次杜医生都看不下去,主动提议帮我调整。
陈杰二话不说拒了:
「都升上去了,新人谁来带?」
现在,他被问得有点窘迫。
刚要点头,我已经转过头来了。
语调异常地平静:
「不是,我和他不熟。」
4
陈杰没察觉到我的异常,他只是看了我一眼,抬手签了字:
「她没有基础病,但还是好好检查一下。」
杜医生面无表情地了一声往外走。
到门口时,像是故意似的突然开口:
「都别蹲在抢救室了,赵医生也回吧,用不到骨科的。」
赵又琳原本冷峻的脸顿时变得苍白。
她双唇紧闭,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
陈杰挽起袖子,松了口气似的坐下来。
一边伸手掖被角,一边说:
「李若,你去忙你的,我在这就行了。」
连我都有点佩服他处变不惊的这份镇定。
用不了明天,全院的人都会知道他和我才是夫妻关系。
他撒了七年的谎,没想过会被这样戳破。
李若表情淡淡的,走出去带上门前,说了一句:
「梁姐,有事叫我,我不走远。」
病房就剩了我和陈杰,他扭头又看了看监测数据。
开口像是在对我解释,却始终没有看我:
「我喝多了,在车上睡了一小会儿,没听到电话。」
我没有说话,嗓子干得冒烟,刀片割似的疼。
他迟疑了下:
「车停路边我刚好在驾驶座。」
「没酒驾……」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没底气似的。
我缓缓开口:
「我不是交警。」
他顿了下:
「梁甜,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有点想笑,明明我什么都没想。
那四分钟,我跨越了生死,也好像跨越了对他的最后希冀。
躺在这的几个小时里,我脑海里闪回的是过去几年无穷无尽的苦累。
是一次次在休假里看着时钟流逝,而他一次次的缺席。
他医术高明,医德服人,一路攀升。
做到主任医师时,前院长调职,制度修订。
但他说:「人家前脚走我们后脚就公开,多少有点刻意。」
再后来,他竞争副院长、院长,我再说不出公开的话来。
我不提,他就默认这事不重要。
现在,他像是松了口气:
「算了,迟早都会知道。」
我还在生死边缘徘徊,他想的依然不是我。
5
我住了一周院,陈杰陪了一周。
应他的要求,胸痛检查和心电检查统统轮了一遍。
所有的检查,他都亦步亦趋地跟着,看上去尽职贴心。
而我也从李若口中得知,赵又琳请了假。
在所有检查结果都显示无异常后,我转入普通病房。
安顿好,陈杰站起身来:
「我……去看一下杜医生。」
他俯身,压低了声音:
「你别多想,于情于理我都该探个病。」
他说赵又琳此前确实对他试探过心意,怪他没给个正面回应。
「骨科好不容易培养出这么一个可用的……」
他的解释似乎只是想说服他自己。
我全程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纠结,犹豫。
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
「我去看看,顺便跟她说清楚。」
凑上来要亲吻时,我冷着脸避开了。
他怔住:「梁甜,我在这个位置上有很多不得已,你体谅下。」
我点了点头。
「出院后,我要辞职。」
他沉默了下:「可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太累。」
「辞职前我还有两年共计28天的年假要先休。」
他犹豫:「现在都知道我们是夫妻,都要辞职了还休什么。」
「那就辞职前先离婚吧。」
我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心底那块石头也落到底了。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直起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离婚,陈院长。」
他攥着车钥匙的手收紧,脸颊肌肉紧绷:
「别闹,老夫老妻的开这种玩笑没意思。」
我勾了勾唇角,笑了:
「马上就不是了,去探病吧,回来签字。」
6
他匆匆地丢下一句:「我不同意。」
冷着脸出去了,脚步匆忙,一刻都不曾犹豫。
我平静地缓缓起身,拔掉输液管,下楼去给自己办出院。
换回便装去护士站收拾东西。
李若眼圈红红地看着我:
「梁姐,你真要辞职啊?」
我不置可否,笑着把备用箱递给她:
「留个纪念。」
走到门口等车,杜医生穿着大褂匆匆赶来。
他上下打量我,眉头皱紧:
「休假准备回去做家庭主妇?」
我笑了下:「还没感谢救命之恩。」
他挠了挠头,突然问我:
「那天手术那个老头记得吧?」
他说那人是从省里退下来的领导。
「听说你倒在手术室外头,还派人来慰问过两次。」
他从兜里摸出个纸条递给我:
「出院好歹跟人联系下,让老头宽宽心。」
我收过放进包里,没再多说,钻进了车里。
从毕业忙到现在,骤然多了几十天假期我还有点茫然。
回家收拾行李,这期间我的手机一直在响。
看着跳动的那两个字,我心底毫无触动。
好像经历生死之后,什么情爱悲伤都微不足道了。
我从抽屉里拿出许久前拟好的离婚协议,签好了名字。
放在餐桌上,转身背着包,拖着行李箱离开。
门在身后关上,好像也把我对陈杰长达数年的感情一并抛在了身后。
我挂掉了他不断拨来的号码。
只发了两条消息给他:
7
打从陈杰盛邀赵又琳入职,我就知道的。
他在副院的位置停滞许久,缺左膀右臂。
更缺铺路的关系和人脉。
我在医学杂志上看到过赵又琳发表的论文。
指导导师一栏赫然是这行赫赫有名的那位—赵姓老教授。
再往下探究打听,背后的亲属关系昭然若揭。
陈杰的野心从来都显山露水。
他没有澄清过和赵又琳的关系,或许也有将错就错的打算。
多余的从来都是我。
我订了机票回南方小城。
年迈的父母害怕坐飞机,又不适宜长途跋涉。
我已经几年没有回过家了。
年假攒了又攒,每次要休都被陈杰阻拦。
他总是振振有词:
「我走不开,你等等。」
现在我和他的纽带断了,终于不用再等了。
航班落地已近深夜。
母亲睡眼惺忪地开门,看见我那一刻泪涌如注。
父亲蹒跚地进厨房张罗,可止不住地抬手拭泪。
我躺在儿时的床上,身心俱疲,却心底清明。
远嫁是一场豪赌。
同甘共苦也是一场豪赌。
我赌得酣畅淋漓,也输得心服口服。
南方小城里热腾的早市,淅淅沥沥的小雨,都让我感到平静。
除了李若三不五时地发消息来。
我知道赵又琳在我出院后就回了科室,总是沉着脸。
也知道了她好几次红着眼从陈杰的办公室出来。
所以收到好友添加,我一点也不意外。
我点了拒绝,她索性直接拨了号码过来:
「梁甜,他不会去哄你回来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知道啊,陈杰只会每天给我发一条消息:
8
十天后,我坐上了进藏的火车。
父母送我去车站的时候,没忍住又偷偷拭泪。
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没做错什么,不需要反思和悲伤。」
我点点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进站回头冲他们挥手。
一路风景从车窗悠然而过,我不时地拍下。
朋友圈都快要变成游记了。
杜医生在每一条动态下点赞,不时地评论:
陈杰早就已经不是我的置顶了。
他的消息被同事们的各种分享冲刷在底部。
总是简单的四个字:
抵达的那天,风猎猎地兜起丝巾。
他打来电话,声音被风吹得有点破碎:
「梁甜,我刚刚午睡的时候梦到你了。」
我平静地抬头看着远处的雪山,近处随风飘摇的铃铛。
他的声音和每个字都变得陌生。
「想起我们在医学院时说过,以后要一起去那里。」
我们有过很多次同行的机会,但都让步给了他的仕途曙光。
他迟疑地说:「我们……连婚礼都还没办。」
毕业时太穷了,两个人兴冲冲地去领了证。
约定以后婚礼要风光大办,他要拿钻戒换我手上那枚易拉罐环。
一转眼七年过去了。
我终于可以心平气和的面对他的背叛。
听他深深地叹气,说出那句:「是我对不起你了。」
「是的,是你对不起我。」
他似乎愣住了,许久才闷闷地说:
「我签过字了。」
心底彻底地松弛了,我如释重负地笑出了声:
「那就祝陈院长从此天高海阔,一路高升。」
9
他没有说话,听筒里只有沉沉的呼吸。
隐约听见门被推开,赵又琳的声音夹杂着笑意传来:
「我爸同意了,下个月我们办婚礼。」
陈杰仓促地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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